都快把这篇忘惹TUT

是以前的半截存稿，补完就发上来了。之后入高三，可能就只会有短篇不定期产出，长篇咱先缓缓，缓缓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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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他直直看着叶修，漂亮的眼睛里浓重的颜色翻滚起来，翻天覆地。

 

        怎么会产生这样的误解呢？如果叶修只是单纯要替自己正名，真的有必要回到兴欣去回应嘉世判罪的说辞吗？虽然有哪里跌倒哪里站起来的说法，但这样的做派真的适合四大战术大师之一，在复杂多变的战场上浸淫十余年的叶修吗？

 

        除了斗神本人的攻坚力量，他的战术思想也是为大陆上无数首席骑士们景仰参考的。他向来用兵奇诡，善于把握国与国间难以化解的利益纷争为自己的军队谋利，也就是所谓的阴谋战。这意味着在战场上他的行军方式其实谈不上多么光明磊落，这人追求的从来都是最终的胜利，出其不意的没下线行为常常折腾得各国的骑士团灰头土脸咬牙切齿。

 

        因此他有什么理由认为叶修会因为这样流于表面的原因，而选择最吃力不讨好的“复仇”方式？如果这人是真心只想报嘉世诬蔑驱逐他的仇的话，还有什么会比借助本家的力量来得更加迅速并行之有效的呢？

 

        然而叶修并没有选择这种方法。如果这时候周泽楷还觉得复仇是叶修的唯一目的，那么他的心智也就不那么衬得上轮回骑士团首席骑士的身份了。

 

        ——和我纠缠不清的哪里是什么嘉世，现在明明是和兴欣。

 

        还需要更多的说明吗？还需要为叶修对待嘉世的态度耿耿于怀吗？叶修留在这里的原因的的确确是为了复仇——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复仇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在政治斗争中作为牲品的兴欣。

 

        他想起很久之前他们从嘉世一路南下的征途中，嘉世算计着引来野猪企图将叶修连同轮回的骑士们一同置于死地，那一晚得长谈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交锋，篝火映照着男人侧脸线条普通的轮廓，他将手掌举在眼前看自己掌心的纹路，散漫的语调里却带有不容忽视的决断和魄力：“我叶某人从来不觉得，自己值得这么多人为自己陪葬。”

 

        这一刻，金碧辉煌的轮回大餐厅中，烛光在银质的餐具上跳跃反射，碎在周泽楷眼里化作万丈星辰。他的眼里的事物过于纯粹，毫不晃动的视野里只剩下斜对面微驼着背部坐在椅子上的那人，还有两人之间怒放的娇艳花朵。

 

        他仿佛听见那人的声音，大概是刚刚抽过烟，带着磨不去的凸起棱角，反复刮蹭着周泽楷脆弱的耳膜：“没有人想死，我也不想。但是杀人，偿命。”

 

 

        这边叶修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周泽楷的关注，因此小孩儿在伯爵问完有关嘉世的问题后一系列的表情变化他都尽收眼底。周泽楷从最开始带着矛盾心态的疑问，到后来若有所思地震惊，最后简直快要哭出来的愧疚心疼，其实这些表情根本不明显，但叶修就是能从周泽楷如有实质的目光中觉察出每一丝温度的变化。

 

        他看着小孩儿小心翼翼看着他的眼神想笑，手上却失了劲儿似的拿不住刀叉，磕磕碰碰着响声不断。一直以来他被自己的人民误会，被自己的学生误会，被那些受他庇护、为他信任的人误会。这些都已经持续太久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能忍的，但此时此刻，他发觉自己因为某一个人的对他疑虑的消失殆尽已经隐隐有些失控了。

 

        这对叶修而言无疑是个非常危险而陌生的消息，然而也正是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周泽楷对于自己的特别之处。他可以容许任何其他人猜忌、怀疑、贬损自己——就算是苏沐橙他不会觉得难以忍受。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真正的模样——在这些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自己真正的模样。然而周泽楷和这些人都不一样，他也可以看见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如果他不相信自己，叶修回想一路上被周泽楷误会时自己的心情，带给他的动摇将超过其他所有人的总合。

 

        原来小周对我这么重要。

 

        叶修的手重新稳定下来，在轮回最高决策层全数列席的餐桌上，终于想通了一直以来模糊暗昧的分隔所在。

 

 

        周泽楷此时沉浸在自我厌弃中无法自拔。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会和所有其他人一样误解叶修。他知道叶修对自己而言是特别的，因此他大可以说是因为在意所以格外苛求，但他始终觉得这些都是借口，事实就是自己对于叶修的信任远远比不上苏沐橙。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懊丧。他几乎不知道之后的宴席上他们聊了些什么，连将食物送进口中的动作都几乎变成一种极机械的条件反射，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晚宴结束，餐桌边的众人顺次退场。

 

        按理说餐后轮回领主应该带领他的客人们在餐厅侧面的娱乐室里玩一会儿牌或者进行下一步的交涉讨论，但鉴于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人状态不佳，领主干脆地直接上楼进了他自己的卧室，何况协定拟好后其实也并没有什么进一步商谈的必要。

 

        周泽楷和江波涛一直等到兴欣的客人们离开后才随管家回到各自的房间，周泽楷在书桌前坐了一会，而后拉开右手边最下方的抽屉。

 

        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信封。

 

        来自兴欣的密信每一封都被周泽楷在刚刚看完时就烧毁，但他犹豫再三后将那些信封都剥下来单独放好。他其实并未意识到自己这么做意义何在，但潜意识里却忍不住想多留存一点和叶修有关的东西，把握一种不实际的、病态的拥有。

 

        他把信封整摞地拿在手上，指腹抵着尖锐的直角仔细数了一遍信封的数量。厚硬的纸边划不破他带有一层茧子的手指，但其上些微的白色印子还是言明了他不弱的力道。

 

        他忽然觉得这些信封根本不是他自以为的和前辈的联系，而是自己对于爱人最深重的背叛——成摞成摞的，都是写满不信任的暗访和调查，都是给自己的肆意猜测提供线索的罪证。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在静谧闷热的夏夜里分外清晰可闻，周泽楷知道那可能是谁，但两人认识以来头一次地，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把门打开，迎接自己的爱人。

 

        然而门外响起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小周？你睡了吗？”

 

 

        苏沐橙走后周泽楷一个人坐在靠背椅上发了一会儿愣，脑海里千回百转过女孩子刚才留下的话，一时间对着桌角烛台上跃动的火苗盯住了，长时间的注视让眼前的景象影影幢幢地出现了重影，像是那人的信上三簇火苗的鲜红封蜡。

 

        “你很特别，你知道的吧？”

 

        “我从没见过他谈及一个人会露出那样的神色，我也说不好，但我知道你不仅仅在大多数人中是特别的，你对叶修而言也是一个不可替代的人。”

 

        “你怎么想他都知道的。你一直从相信他的角度来为他还原真相，他很开心。”

 

        “他说有误解是很正常的事，一开始他也从未想过要相信你，从未想过你会默许他的逃跑，所以他能理解，也希望你理解。”

 

        “最后一点——他在这些事情上倒是难得还有一丝残存的羞耻心，这些话自己不愿意对你说，还派我来当传音筒。你要是想通了什么的话，就快去找他吧。”

 

        周泽楷从书桌前猛地站起来，实木的座椅后仰着倒地发出一声极为沉闷的撞击声，和着他激烈的心跳在一瞬间掏空的躯干里嗡嗡鸣响。他迫切的想要见一见叶修，看那人一向悠哉地端着烟杆的姿势因为说出口的话、因为自己而变得别别扭扭哪儿都不对，镇定自持的表情因为害羞而变成漂亮的红色。他要对他的前辈、他的爱人露出牙齿地微笑，然后亲他一下，再亲一下。

 

        他跑出了房门。

 

 

TBC